沈梴似乎永远开朗,他笑着看着沈梴,说道:“夏,这么晚回来啊,你戴口罩干什么?感冒了?”
盛夏微微低着撇过头,一直没有动,把自己的眼睛藏在阴影里,不想让沈梴看到自己红着的眼睛。
沈梴却不在意,歪着头看着盛夏。
“盛夏,你眼睛咋红了,哭了?还是感冒?”
说着沈梴就要去屋里拿药,一直没有动的盛夏突然拉住了沈梴,沈梴感到盛夏的手有些颤抖。
盛夏有些想哭,就是想哭,明明刚刚已经安慰好了自己,沈梴的安慰却又像把他匆匆胡乱涂满保护色的纸一下捅破一样,好想哭。
盛夏直视着沈梴,两人就这样对视着,沈梴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盛夏,但只见盛夏眼里藏匿的光终于撑不住了,泪水就像夏雨一样来临了。
盛夏一把抱住沈梴,小声哭起来,整个屋子里充斥着盛夏的轻啼的哭声,蝉鸣在此时也停了,像是专门为盛夏留了一个空间一样。
盛夏不敢哭的再大声点,也许是习惯了,但就是不敢。
盛夏紧紧抱着沈梴,他需要一个拥抱,沈梴回应了这个拥抱。
两人就站在门口,盛夏想把所有的委屈全部哭了出来,喊了出来,沈梴抱着他,手有节奏的轻拍着,无声哄着盛夏。
只记得那天盛夏一直说着
“我讨厌这里”
盛夏那一天哭了很久,但越是哭,就觉得无地自容,就像是委屈永远也倾述不完一样,沈梴只是默默在旁边陪着,盛夏什么都没有说,盛夏本就不想在沈梴面前失了态,但好在这样至少有人知道了他受了委屈。
盛夏的声音哭的都有些沙哑了,终于平静下来后,天也完全黑了,沈梴其实没有多说什么话,因为他知道这样的人再怎么安慰也听不进去多少,他只是坐在盛夏旁边,等着他在自己旁边慢慢安静下来。
那些开心理课老师曾说过,要是心情不好,哭一场也许有助于放松,但自己已经承受于太多,受到委屈盛夏也哭不出来,这是需要契机的。
老师只是讲着道理,但很少有过实践,他们根本没法考虑到这一点。
蝉鸣早就停完了,外面只剩下一片的蛙叫了,夏天外面的凉风顺着窗吹进来了。
哭完的盛夏其实感觉还挺舒服的,感觉身体很轻,但心情还是有些哀落,他和沈梴坐在院子的台子上,盛夏把自己抱成一团,抬头看着星星。
这块地方的城市污染还不算严重,能瞧见星星,看着星星,就容易回想到以前。
城市污染不严重,但这块的人心,大抵早已漆黑一片了。
“夏,你以后想成什么样的人?”
门砚上的风铃又被风带动了,在寂静的夜里又牵起丝丝回忆了。
这句话,早在好几年前就有人对他说过。
那便是盛夏的母亲,可盛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现在依旧如此。
“我不知道”
盛夏双手撑在后面,仰面看着天空,顺手拿了一块西瓜塞嘴里,西瓜很甜,就是不冰,毕竟已经从下午放到现在了。
沈梴看着他,思考着“不知道啊……”
“那你想去哪吗”
盛夏嚼着西瓜,含糊的回应道“我想离开这里,越远越好,我也愿意”
“你呢”
沈梴听到反问,直接躺倒在地板上,闭上眼,像沈梴这种没心没肺的家伙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地方可以去。
“我啊…我就去到天上……把那星星摘下来,放你床头给你当夜灯用”
盛夏听到这话笑了,推了一下沈梴,沈梴两只手的手指比作一个长方形,框住了自己视野里的天空。
“都多大了还说这么幼稚的话,无聊死了”
盛夏的口罩被摘下来了,盛夏右脸上紫了一片,沈梴把自己手指里的框架移到盛夏的脸上。
屋内的灯光打进来,照亮了盛夏的左半侧脸,盛夏其实还蛮好看的,鼻子高,眼睛漂亮,当然要是没有那点猩红,再来些光彩也许就更好了,因为光只照在左脸,便没有了右脸多余的颜色,右眼下有一颗小小的痣。
盛夏回头看他,看到他幼稚的比着框,也举起手,朝着那比了个耶。
手指也挺长的,就是手掌下没消干净的疤有些醒目。
盛夏头还没擦干,就坐在书桌前写着习题,题目盛夏只是一眼看去,便可以写下答案。
刷的题多了,有些题自然就会重复,就可以一眼知道答案,盛夏旁边摞着一堆的作业,都是试卷,毕竟快考试了。
沈梴走到他身后,番着他的试卷,可翻出来一张只有三十七的数学试卷,沈梴不可置信的眯着眼睛看了好久,这种成绩和眼前的人完全不符。
但沈梴没有问,这种情况一看就是装的,装成绩不好,但沈梴不知道为什么,明明成绩这么好,一定可以讨老师喜欢。
但事实并非如此。
沈梴一把挪过他的习题,把他强行从自己的世界中拖出来。
“别写了,休息,三天假期呢”
盛夏抬头看他
“你要出去玩吗?”
沈梴想了一阵,问道
“你快考试了吧,考个好成绩?”
盛夏却摇摇头,他并不想考个好成绩,因为欺负他的人成绩都很好,考上了,也只是去讨更严重的霸凌而已。
但实际上整个班级成绩坏的和成绩好的都不待见他而已。
因为盛夏是从入学以来就被大家当做异类对待,当一群人有一个人不一样的时候,他就是那个不正常的。
所以在他们眼中,盛夏是脑子有病的人,他们才是至高无上的天才。
“明天和你去玩,不管考试了,反正都一个样”
沈梴笑笑
“好”
盛夏很高兴自己还能有沈梴这一个朋友,一个也好。
黑暗中,只有眼睛里闪出的光对方可以看见,两人看着对方模糊的轮廓,他们聊了很久,聊了很多,但一旦睡过去,就什么都忘掉的差不多了。
盛夏又做梦了,一个噩梦。
但什么时候做过好梦了呢?
他梦见了自己的手臂上的疤又撕裂开了,血如长河一般流向远方,直至充满整个空间。
那鲜红的血液流满地面,淹没了盛夏的整个身躯。
盛夏心慌,却只感到喉咙里好似被什么堵住了一般,吐不出来,咽不下去。
他伸着手,在那血红的液体上只留下一丝挣扎。
他又醒了,他第一时间是摸了摸旁边的位置,一开始什么都没摸到,盛夏还有些慌,回头望去,原来是沈梴背着他睡着了,身体带动着呼吸的平稳起伏。
这时候他才发觉是天黑,打开手机,手机的亮光让他不自觉眯上了眼,现在才凌晨三点,他不知道该不该再睡回去,他怕再次遇见那些自己不想看见的。他侧过身,看着沈梴的背。
盛夏有些失眠了,但自己失眠也不好吵醒别人,他打开手机,找了些题目看了看,便在手机上解题。
沈梴大抵是因为盛夏的动作醒了,翻过身,缓缓睁开眼,一手就把盛夏的手机扒拉下来。
手机就放在两人之隔,躺着的手机散出的亮光照着两人的脸,沈梴脸上的不满好像是写在脸上的,但盛夏却不知所措。
盛夏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他甚至没有发现沈梴转过身来这个举动,只是尴尬的笑笑,然后关上手机。
沈梴并不是看不惯他多努力而自己多无功一样,他只是不满于盛夏这种不要命的精神,这就是折磨自己。
大抵只有家长看了会欣慰吧。
“睡不着?”
明明只有两个人在家,却因为夜色的氛围带动下沈梴讲话却轻轻的,他侧躺着望着盛夏。
“嗯……”
盛夏点点头
沈梴:“为什么?”
盛夏笑笑,转过身来正面躺着,墙上的空调是整个夜色里唯一亮着的光芒,让人忍不住的去瞧着它。
“做噩梦了,不敢睡”
沈梴:“所以你就做题?有够无聊的”
盛夏:“每个人又每个人的放松方式嘛”
沈梴听到他这句话笑笑:“屁,这算什么放松”
“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吧”
盛夏转头看着他,又把身子侧回来
“好啊”
虽然感觉这很幼稚,但盛夏听着,沈梴轻声讲着故事,盛夏越听越想笑,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沈梴:“那个人就……你笑什么”
盛夏:“就是想笑,从来没见过你一本正经讲着这些故事”
沈梴:“那我们来讲讲你学校或者你日常的事吧”
盛夏听到这句话望着他,回想起,其实自己和沈梴从初中到现在也算认识很久了吧。
“我跟你说梴,其实我在学校超牛逼的,谁惹了我就打谁,昨天我就把一个人打的头破血流……”
盛夏用自己的想象来掩盖着自己被霸凌的事实,脸上显着自信,仿佛就真的是这样。
“二中一霸啊你,那回来还哭的这么惨?”
盛夏顿时语塞,不知道说什么好,于是转移了话题。
盛夏其实初中起就有被霸凌,他并不明白那是什么,只知道是他们口中所说的“玩笑”匆匆带去,老师也并没有在意。
初中到现在他不知道做过多少次防霸凌题材的班会或者主题,但他不敢,从内心的不敢,盛夏不敢赌这个机会,一旦把这些事情闹大,身边为数不多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。
沈梴和盛夏的初识他自己也不清楚,而且盛夏并不明白沈梴的身世,唯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