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扶秋礼貌点头，走近时带来一阵微凉的风，黑色风衣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。他环视四周，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：“不过林小姐，你的公寓目前看起来非常整洁。”
“啊？是吗？”林听晚假装惊讶，当她打算说出自己准备的一套说辞时，突然注意到叶扶秋对自己的称呼。
“林小姐？”她皱起眉毛，“我们两个这么生乎了吗？”
“你是顾客，”叶扶秋职业性地戴上白手套，“这样比较正式。”
林听晚偷偷注视他修长的手指，想起自己手机相册里存的那组叶扶秋打篮球比赛的照片，还有男生扣篮时腰腹间的轮廓，她的耳根开始发热。
“之前的顾客家都会有明显的混乱区域，”叶扶秋的声音漠然而专业，他走向客厅中央，皮鞋踩在木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，“但你这里更像是需要一些优化，并不杂乱。”
林听晚仰起头，“真的吗？不乱？”
“是，总体很整洁，而且看得出来这些物品都是根据你自己的喜好所摆放。”
“那也许...可以看看我的衣柜？”她指向卧室，突然意识到这个建议有多暧昧，赶紧补充，“我是说，太乱了，衣服总找不到...”
说着林听晚站起来，带他走向卧室。
入眼的便是床头巨大的鱼头灯和一些丑的稀奇古怪的玩偶。
“哈哈，一点小喜好。”
“卧室很规整。”叶扶秋没有去看，转而看向衣柜，他拉开柜门，里面是按照季节和颜色排列的衣物，“衣物，也没有太大问题。”
林听晚站在他身侧，近得能闻到他衣领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气，像是薰衣草又像是薄荷，“这样啊……”她无意识向前倾。
叶扶秋突然转身，两人几乎撞个满怀，她慌忙后退，却不小心碰倒了床头柜上的相框。
“小心。”叶扶秋眼疾手快地接住相框，却在看清照片时愣住了，瞳孔微微扩大。
照片里的少年腾空而起，衣角被风吹起，正在完成扣篮的动作，而照片底下写着日期：2016年11月18日。
还有一句话： redetion
“这个照片……”
林听晚喉咙发紧，她想要解释，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，最后索性没说话，想等叶扶秋开口。
“没撞到吧？”男生若无其事地将相框放回原来的地方，“我们继续看看别的地方。”
“啊……好……”
林听晚跟在男生后面，只能看到挺拔的身影。
叶扶秋逐渐将屋内所有陈列的设施都仔细瞧了一遍，在画纸上写好了设计与构思。
这时，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，是熟悉的旋律。林听晚看向沙发，“是你的电话吧？我帮你拿……”
“不用！”
女生动作顿住，自己的小臂被抓住。
空气凝固
叶扶秋看见女生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，他急忙松开，可掌心不正常的温度出卖了他。
“你……”林听晚张了张嘴，罕见的语塞。
“抱歉。”叶扶秋的声音恢复了平静，但语速比平常快了几分。
他大步跨过去，“我得走了。”
“没事……那就明天来吧。”林听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。
叶扶秋拿着手机在门口停了下，背影在阴影里。
“绝对不会有下次了。”这句话轻得像自言自语，门被轻轻关上，屋内只剩下寂静。
叶扶秋出去的十分钟后，林听晚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。
耿云川：下午三点紫明路的咖啡厅见，有事和你说。
林听晚皱眉，手指在屏幕快速敲打：关于叶扶秋？
对方正在输入中，但好一会，却没有回复。
*
等到了约定地点，林听晚站在门口，秋风将发丝吹乱，她的嘴角扯了扯。
这耿云川，他脑子里到底想的什么？！
只见挂起的横幅上写着：开业大吉，情侣消费即可获得五折体验，旁边还有个大大的丘比特射心脏的图片。
林听晚走进去，果不其然，几乎都是成双成对情侣，咖啡的香气也被人群的温存冲击。她拉紧领口，用食指挡住鼻尖，在里面不断用视线寻找着。
手机再次震动：右边靠窗。
虽然只有四个字，但林听晚很快将视线锁定只有一个人坐着的靠窗位置。
男生一头利落有型的深灰发色，发丝自然散落，增添几分随性，貌似是他。
林听晚走近，可看到男生抬头，那精致的妆容还有耳垂下的耳钉，不可能是那个闷骚男耿云川。
“林听晚，坐下吧。”熟悉的声音从那张陌生面孔传来。
？
她双目瞪大，反复确认声音的来源。
“别看了，晃得我头都晕了。”
男生端起茶杯，脖颈间挂着的银项链闪闪发光，一副潮男装扮。。
“你！”她指着对方，“耿云川？”
“嗯哼。”
林听晚泄气般深吸了口气，无力似的拉开凳子坐下，“真是……叹为观止啊。”
“还有更让你叹为观止的呢。”
耿云川将自己的平板递过去，骨节分明的手上戴着珠链，颜色是五彩斑斓的黑。
“耿云川，看不出来你还挺酷的。”
“林听晚，看不出来你话也挺多。”
“那是，不然怎么和你同流合污。”
林听晚怼回去，对面没有吱声，她这才仔细看过去。
“叶扶秋……他怎么会向你借钱？”
男生双手交叉，“前年的事，你继续往下看。”
“不想看。”林听晚的脸色不太好看，她将身子往后倒，揉了揉眉心。
“那就我来说。”
耿云川老成地推了推银丝框眼镜，“叶扶秋是六年前来a市，因为家里公司破产不得不出来谋生，第一份工作便是在我家附近的早餐店当服务员。”
林听晚没有回话。
“之后的两年他就一直身兼多职，努力赚钱还债。后来我与他意外相识，缘分使然，我觉得他人挺好的，给他介绍了一份体面的工作，就是在我爸的公司当程序员。”
“但你应该也知道，程序员是个累活，而且他是高中毕业，”他顿了一下，“不对，是高中辍学，压根就没有毕业证。”
“你说什么！”林听晚大力拍向桌面，“他只有初中学历？”
“别着急。”
耿云川晃了晃手，链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，“他后来自考了专科，拿到了专科毕业证，只不过是非全日制的。”
林听晚缓了口气，静静等他继续说话。
“他来的第4年拿到毕业证，可那些催债的却越来越放肆，甚至上门追债，叶扶秋的母亲也因为那次打击脑出血，身子落了病根现在还在医院。”
“也是那次，他唯一一次向我借钱，后我提出不用还，我还能帮他。可他不从，硬是恢复了兼职多工的生活，白天当程序员，下班了就去送外卖，半夜又给别人做代码，一天都连轴转。再加上他去银行贷款的钱，一年半就还清了。”
耿云川搅拌着杯里的冰块，缓缓喝了口，“之后他为了照顾上高中的妹妹，换了份轻松些的工作，也就是收纳整理师，直到现在。”
林听晚捏紧手机，眸光意味不明。从叶扶秋来她家的第一次，她就知道叶扶秋的生活并不顺利了。
男生的样子没变，可那双永远白皙的手却长满了茧子，手背上几处龟裂，腕骨处甚至有着淤青。这些不可能一夜之间出现，只能日积月累，痛苦便也是加倍的。
“那就是说……”林听晚闭上双眸，声音拖长，“他现在还在还债？”
耿云川将平板拿回，“没错，叶扶秋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，所以我这次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劝劝他。”
“什么？让我劝他？”林听晚将刘海拨到后面，“他性子倔你肯定知道，而且你们两个关系更好，连你都不行，我又怎么劝得动？”
“就凭他喜欢你。”
秀玉的指尖蜻蜓点水般指着亮起的屏幕，“他一定会听你的。”
“他是喜欢过我。”
林听晚没有去看，将脑袋偏往一边，她的神情有些模糊，依稀能看到她笑了下，“但是，你会相信一个人喜欢别人六年吗？”
耿云川没有急着反驳，似是早有预料，从包里拿出张极为干净的纸。咖啡厅非常吵闹，可依旧能听到那写字的哗哗声。
他举起，林听晚不在乎地想要打消男生的想法。
——叶扶秋，六年了，我怎么会喜欢你这么久。
“这句话，是你在那次迟到的课上写的，不是吗？”
耿云川的笑意达眼底，“所以，请你考虑一下，因为你们二人的情谊就是最大的底牌。”
他说着再次将平板移过去。
林听晚低垂着眼，在眼底投下一层阴影，好一会她才叹出口气，将平板拿了过来，上面是与叶扶秋的长段语音。
林听晚点开，貌似是男生喝醉的真言。
——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，明明已经决定要抛开一切好好生活，不想让朋友们担心也不想连累他们才来了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，可现在，我真的好想他们。张蒲峰，糊粥，年糕，原来老师口里的不好好读书就要吃社会的苦是真的，社会的苦比学习多一百倍。
——我觉得这从来不是个好地方，自从到这，我第一次被骗钱，第一次被打，第一次被要挟，第一次体会到人心善变，也第一次动了死的念头，原来这个世界是这么难以生存。
“啊？是吗？”林听晚假装惊讶，当她打算说出自己准备的一套说辞时，突然注意到叶扶秋对自己的称呼。
“林小姐？”她皱起眉毛，“我们两个这么生乎了吗？”
“你是顾客，”叶扶秋职业性地戴上白手套，“这样比较正式。”
林听晚偷偷注视他修长的手指，想起自己手机相册里存的那组叶扶秋打篮球比赛的照片，还有男生扣篮时腰腹间的轮廓，她的耳根开始发热。
“之前的顾客家都会有明显的混乱区域，”叶扶秋的声音漠然而专业，他走向客厅中央，皮鞋踩在木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，“但你这里更像是需要一些优化，并不杂乱。”
林听晚仰起头，“真的吗？不乱？”
“是，总体很整洁，而且看得出来这些物品都是根据你自己的喜好所摆放。”
“那也许...可以看看我的衣柜？”她指向卧室，突然意识到这个建议有多暧昧，赶紧补充，“我是说，太乱了，衣服总找不到...”
说着林听晚站起来，带他走向卧室。
入眼的便是床头巨大的鱼头灯和一些丑的稀奇古怪的玩偶。
“哈哈，一点小喜好。”
“卧室很规整。”叶扶秋没有去看，转而看向衣柜，他拉开柜门，里面是按照季节和颜色排列的衣物，“衣物，也没有太大问题。”
林听晚站在他身侧，近得能闻到他衣领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气，像是薰衣草又像是薄荷，“这样啊……”她无意识向前倾。
叶扶秋突然转身，两人几乎撞个满怀，她慌忙后退，却不小心碰倒了床头柜上的相框。
“小心。”叶扶秋眼疾手快地接住相框，却在看清照片时愣住了，瞳孔微微扩大。
照片里的少年腾空而起，衣角被风吹起，正在完成扣篮的动作，而照片底下写着日期：2016年11月18日。
还有一句话： redetion
“这个照片……”
林听晚喉咙发紧，她想要解释，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，最后索性没说话，想等叶扶秋开口。
“没撞到吧？”男生若无其事地将相框放回原来的地方，“我们继续看看别的地方。”
“啊……好……”
林听晚跟在男生后面，只能看到挺拔的身影。
叶扶秋逐渐将屋内所有陈列的设施都仔细瞧了一遍，在画纸上写好了设计与构思。
这时，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，是熟悉的旋律。林听晚看向沙发，“是你的电话吧？我帮你拿……”
“不用！”
女生动作顿住，自己的小臂被抓住。
空气凝固
叶扶秋看见女生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，他急忙松开，可掌心不正常的温度出卖了他。
“你……”林听晚张了张嘴，罕见的语塞。
“抱歉。”叶扶秋的声音恢复了平静，但语速比平常快了几分。
他大步跨过去，“我得走了。”
“没事……那就明天来吧。”林听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。
叶扶秋拿着手机在门口停了下，背影在阴影里。
“绝对不会有下次了。”这句话轻得像自言自语，门被轻轻关上，屋内只剩下寂静。
叶扶秋出去的十分钟后，林听晚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。
耿云川：下午三点紫明路的咖啡厅见，有事和你说。
林听晚皱眉，手指在屏幕快速敲打：关于叶扶秋？
对方正在输入中，但好一会，却没有回复。
*
等到了约定地点，林听晚站在门口，秋风将发丝吹乱，她的嘴角扯了扯。
这耿云川，他脑子里到底想的什么？！
只见挂起的横幅上写着：开业大吉，情侣消费即可获得五折体验，旁边还有个大大的丘比特射心脏的图片。
林听晚走进去，果不其然，几乎都是成双成对情侣，咖啡的香气也被人群的温存冲击。她拉紧领口，用食指挡住鼻尖，在里面不断用视线寻找着。
手机再次震动：右边靠窗。
虽然只有四个字，但林听晚很快将视线锁定只有一个人坐着的靠窗位置。
男生一头利落有型的深灰发色，发丝自然散落，增添几分随性，貌似是他。
林听晚走近，可看到男生抬头，那精致的妆容还有耳垂下的耳钉，不可能是那个闷骚男耿云川。
“林听晚，坐下吧。”熟悉的声音从那张陌生面孔传来。
？
她双目瞪大，反复确认声音的来源。
“别看了，晃得我头都晕了。”
男生端起茶杯，脖颈间挂着的银项链闪闪发光，一副潮男装扮。。
“你！”她指着对方，“耿云川？”
“嗯哼。”
林听晚泄气般深吸了口气，无力似的拉开凳子坐下，“真是……叹为观止啊。”
“还有更让你叹为观止的呢。”
耿云川将自己的平板递过去，骨节分明的手上戴着珠链，颜色是五彩斑斓的黑。
“耿云川，看不出来你还挺酷的。”
“林听晚，看不出来你话也挺多。”
“那是，不然怎么和你同流合污。”
林听晚怼回去，对面没有吱声，她这才仔细看过去。
“叶扶秋……他怎么会向你借钱？”
男生双手交叉，“前年的事，你继续往下看。”
“不想看。”林听晚的脸色不太好看，她将身子往后倒，揉了揉眉心。
“那就我来说。”
耿云川老成地推了推银丝框眼镜，“叶扶秋是六年前来a市，因为家里公司破产不得不出来谋生，第一份工作便是在我家附近的早餐店当服务员。”
林听晚没有回话。
“之后的两年他就一直身兼多职，努力赚钱还债。后来我与他意外相识，缘分使然，我觉得他人挺好的，给他介绍了一份体面的工作，就是在我爸的公司当程序员。”
“但你应该也知道，程序员是个累活，而且他是高中毕业，”他顿了一下，“不对，是高中辍学，压根就没有毕业证。”
“你说什么！”林听晚大力拍向桌面，“他只有初中学历？”
“别着急。”
耿云川晃了晃手，链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，“他后来自考了专科，拿到了专科毕业证，只不过是非全日制的。”
林听晚缓了口气，静静等他继续说话。
“他来的第4年拿到毕业证，可那些催债的却越来越放肆，甚至上门追债，叶扶秋的母亲也因为那次打击脑出血，身子落了病根现在还在医院。”
“也是那次，他唯一一次向我借钱，后我提出不用还，我还能帮他。可他不从，硬是恢复了兼职多工的生活，白天当程序员，下班了就去送外卖，半夜又给别人做代码，一天都连轴转。再加上他去银行贷款的钱，一年半就还清了。”
耿云川搅拌着杯里的冰块，缓缓喝了口，“之后他为了照顾上高中的妹妹，换了份轻松些的工作，也就是收纳整理师，直到现在。”
林听晚捏紧手机，眸光意味不明。从叶扶秋来她家的第一次，她就知道叶扶秋的生活并不顺利了。
男生的样子没变，可那双永远白皙的手却长满了茧子，手背上几处龟裂，腕骨处甚至有着淤青。这些不可能一夜之间出现，只能日积月累，痛苦便也是加倍的。
“那就是说……”林听晚闭上双眸，声音拖长，“他现在还在还债？”
耿云川将平板拿回，“没错，叶扶秋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，所以我这次找你来就是想让你劝劝他。”
“什么？让我劝他？”林听晚将刘海拨到后面，“他性子倔你肯定知道，而且你们两个关系更好，连你都不行，我又怎么劝得动？”
“就凭他喜欢你。”
秀玉的指尖蜻蜓点水般指着亮起的屏幕，“他一定会听你的。”
“他是喜欢过我。”
林听晚没有去看，将脑袋偏往一边，她的神情有些模糊，依稀能看到她笑了下，“但是，你会相信一个人喜欢别人六年吗？”
耿云川没有急着反驳，似是早有预料，从包里拿出张极为干净的纸。咖啡厅非常吵闹，可依旧能听到那写字的哗哗声。
他举起，林听晚不在乎地想要打消男生的想法。
——叶扶秋，六年了，我怎么会喜欢你这么久。
“这句话，是你在那次迟到的课上写的，不是吗？”
耿云川的笑意达眼底，“所以，请你考虑一下，因为你们二人的情谊就是最大的底牌。”
他说着再次将平板移过去。
林听晚低垂着眼，在眼底投下一层阴影，好一会她才叹出口气，将平板拿了过来，上面是与叶扶秋的长段语音。
林听晚点开，貌似是男生喝醉的真言。
——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，明明已经决定要抛开一切好好生活，不想让朋友们担心也不想连累他们才来了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，可现在，我真的好想他们。张蒲峰，糊粥，年糕，原来老师口里的不好好读书就要吃社会的苦是真的，社会的苦比学习多一百倍。
——我觉得这从来不是个好地方，自从到这，我第一次被骗钱，第一次被打，第一次被要挟，第一次体会到人心善变，也第一次动了死的念头，原来这个世界是这么难以生存。